发布时间:2025-10-15 18:01:17    次浏览
编者按癌症,是“众病之王”,治愈,是人类的心愿。自2016年4月起,医生医事推出“遇见·肿瘤大咖”系列,每月一期,选择全国在临床和学术范围内的顶级肿瘤医生,讲述他们的喜怒哀乐和理想情怀,希望能对患者的抗癌之路、年轻医生的成长之路有所帮助。在此,向文中故事中所有涉及的患者表示感谢,也向所有默默付出的医生表示敬意。第四期 魏丽惠是女人,更是女人的医生文 / 戴 戴在写作此文时,72岁的魏丽惠教授又下乡了,这一次,是进行国产HPV疫苗临床试验的大面积随访。而半个月前,她在甘孜康定,每天吃着抗高原反应的药坚持义诊。46年来,她无数次下乡,去最贫困的地方——那里的女人,总是她最深的牵挂。她是这样一位女子,能担得起医学院副校长,也沉得下旷野田间;能走进人民大会堂畅谈国事,也能走上手术台手握柳叶刀;能领航妇科的大船驶向远方,也能俯身每一张病床亲自去安慰。魏丽惠教授是台湾人,出生于日本,成长在北京并终扎根于此。她亲历了那个年代所有的苦难,这份苦难化作对女性疾苦的同理心和同情心,一生未辜负身上的白大衣。1真正的平和,是风雨过后不灭的热情。魏丽惠教授的父母,是一对传奇的台湾伉俪,在日本求学行医,日本二战投降后,1945年他们带着儿女和解救的700名华工回到祖国,被称为“中国的辛德勒”。然而,在随后一个接一个的政治运动中,可以想到这个在大陆的台湾家庭,遭遇了怎样的磨难。1970年,已从医学院毕业并劳动两年的魏丽惠被分配去了甘肃。在那里,她翻山越岭抢救难产、子痫、产后出血;她见过女人们在黄土堆上生孩子;她见过胎盘滞留的产妇,脐带上拴一只鞋送来卫生所;她亲眼目睹因胎盘残留感染并大出血的产妇死亡。当初因“不愿在家待业浪费青春”而宁愿下乡的魏丽惠,果然没有浪费这5年,她不仅收获了全面的临床实践机会,更大的收获,是为她打开了那扇洞察社会的窗户,底层女性的疾苦和命运,是那个时代的缩影。尽管动荡的岁月里,她的命运也在风中摇摆,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回到北京。 (魏教授在查房中)终于,她回来了。1975年,魏丽惠一回到北大人民医院,学习起来就如饥似渴,专业上更如鱼得水。多年来,对女性疾苦的同理心和同情心,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她迅速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妇产科医生,并对妇产科的需求和发展方向保持着惊人的敏锐,终于在1986年就成为了学科带头人,28年来,一直带领着团队走在学科发展的最前端。 1993年,她带领科室率先面向全国开设妇科腹腔镜培训班,全面推动妇科向微创时代迈进;2000年,她创办的《中国妇产科临床杂志》,全科坚持15年,成为北大和科技部双核心刊物;2004年,她敏锐地抓住治疗女性盆底功能障碍性疾病的大趋势,发挥平台优势,王建六教授在专业上的全力以赴,一年之内,北大人民医院就在这个亚专业上引领了全国;2005年之后,她开始研究宫颈癌,致力于惠及全国女性的筛查和早诊,是默沙东佳达修4价疫苗临床试验全国的PI(总负责人),还参与了一款国产两价疫苗的临床试验。她再次看到了“宫颈癌未来的发展”,不惜“浪费”两名博士去从事用于宫颈癌诊断和治疗的细胞学和阴道镜,去年还成立了全国的阴道镜和宫颈病理学术组织。未曾想再次引爆了这个专业,参会人数第一年就突破1000人,今年是第二年,达到1400人,专业的热度出乎意料。采访中,我问魏丽惠教授:“为何您总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远方?”她说,因为这是妇产科的需要,只要做的是女性需要的,就是值得。 (曾当选第9?10?11届全国人大代表)2疾病面前,女性常常是脆弱的。40年前,在肿瘤还不高发的年代里,卵巢癌成为了妇科医生和女人的噩梦。无论医生如何全力以赴,最终都是手术化疗后半年排着队回到医院,不久又排着队送往太平间。人们对卵巢癌如此恐惧,以致于曾提出对45岁以后的女性,为了避免卵巢癌,全部切除双侧卵巢和输卵管——对女人来说,预防肿瘤代价何其大。当时,有一对双胞胎的母亲,罹患卵巢癌,在那个彩电刚刚普及的年代里,她的孩子连黑白电视都没有看过。年幼的孩子对爸爸说:“我们本来可以有电视机,可是因为妈妈病了,我们什么都没有了。”一年多后,他们连妈妈也没有了。从此,魏丽惠决定研究妇科肿瘤,成为了国内最早研究卵巢癌的医生之一。当时,只有一个简单的想法,拯救一个女人,就是拯救一个家庭。当女人成为母亲,就会变得异常坚强。为了孩子,一个女人柔弱的身体竟能承受7次手术和53次化疗,终于把女儿从5年级一直陪伴到大学毕业才放手。这个患者让魏丽惠教授至今难忘。她是一位外交学院的副教授,刚从国外学习回来就查出卵巢癌,当时判断的存活期只有半年。然而在本人强烈的求生欲望、家属的全力配合和医生的努力下,她整整存活了11年。“给了她女儿一个完整的家庭,这就是妇科肿瘤医生最大的成就感。”魏丽惠教授说。这种成就感,别人难以体会到。患者临终前,一定要见魏丽惠教授最后一面。这样的送别,魏丽惠教授一生经历很多次。在那个年代,医患之间是如此真诚,她们只想见到自己的医生,表达最后的谢意。这样的送别,医生纵然深感无力,也不能表示难过,魏丽惠说:“要让病人走得安详,我会和她们说,一切都挺好的,你也挺好的,你好好睡觉。” (2003年“非典”,北大人民医院成为全国唯一被隔离的医院,时任北医医学部副主任的魏丽惠教授担任了人民医院抗SARS的组长,与1000多人一起在医院里度过了49天的隔离期。这是解除隔离后拍摄的一张照片。)3如今最让魏教授牵肠挂肚的是两名年轻的患者。全科的医生和她们在一起冒险,探索一条在中国无人走过的路——妊娠合并子宫颈癌,一边保胎一边化疗控制病情,直至剖宫产把孩子生下来。这两位年轻的妈妈,一个26岁,是第二胎;一个24岁,是第一胎,都是怀孕20周时查出宫颈癌。按照常规,她们应该终止妊娠做根治性手术,然而对24岁的张悦(化名)来说,这将意味着她永远无法再生育自己的孩子,她求医生让自己把孩子留下来。魏丽惠教授和她的团队充分查找了各种科学依据,查找国外文献,得到信心后,全科室的医生们决定陪她们一起走钢丝。在至今10个月的治疗中,张悦经历了孕期3次化疗、产后8次放化疗和介入治疗,共11次的治疗,她都咬牙挺了过来,肿瘤已经明显缩小。医生团队们更是小心翼翼。魏教授把自己的私人微信号留给了张悦,以随时掌握她的动态。她还会突然睡不着,大半夜给负责化疗病房的李小平教授打电话讨论张悦的病情。在王建六主任的带领下,全科室光为她一个病例就集体讨论了至少3次。令人欣慰的是,从目前的监测来看,两个孩子都很健康,一个8个月龄,一个5个月龄,孕期的化疗对孩子没有太大的影响。魏教授说,最近看到一篇发表在《新英格兰》杂志上的文章,随访了105例这样的孩子,最大的孩子36个月,认知度各方面都好,这让她和团队挺有信心。但“这样做真的是冒风险,以前没敢做。”她说,“以前接到这样的病例,都是终止妊娠然后治疗。对这两例,我们会继续随访孩子,期待有最好的结局。”这种踩着钢丝的成就感,别人也难以体会。如果她们冒险成功,魏丽惠教授和她的医生们就为这样的中国女性患者找到了一条希望之路。要知道,当年,明星李媛媛在孕期查出患宫颈癌二期后,选择了生完孩子才治疗,产后仅存活了一年半。医学,正是在患者和医生相互信任的携手探索中得以进步。魏丽惠教授说:“我很感动,她们为孩子这么努力。” (魏丽惠教授在手术中)4当医生成为患者,却是她人生最难的课题。8年前,魏丽惠教授被发现肺上长了东西,尽管病灶很小,作为手术医生,她果断决定马上切掉。手术前一天,她去科里转了一圈,看了学生和同事,并交待“你们别来看我,手术后就告诉我手术是大还是小就行。”然后装作毫不在意,故作轻松地回病房了,“其实我心里很在意。”魏教授笑着回忆。晚上,她问自己的管床医生,手术准备怎么做?对方说:“切完我就给你送个冰冻,要是癌,咱们就扩大,包括淋巴。”双方都装作轻描淡写,就像随意在聊一个小手术。其实,彼此都十分在意。“他们不敢跟我说太深太多,又根本瞒不住我。”魏教授说,“尤其当我听到淋巴还要切,心里一惊,‘说明你们估计得不那么早期啊’。”但她什么也没说,怕影响医生。这是只有医生之间才能懂的微妙和善意。第二天她在ICU醒来,根本不用问手术大小,只问一句“现在几点了”,通过手术用时她就明白了——手术做得不小,这就是医生患者与普通患者不同之处。魏教授坦言,手术前,她连自己的片子都不敢看,直到做完手术四五年之后,她一看片子才明白,难怪手术做的这么大,“病灶尽管很小,但中间有一根血管像针一样插了进去,就说明这个病灶很快要活跃了。”她说。四五年之后,同事们才告诉她实情:当时实际分析70-80%可能是肿瘤,20-30%是炎症,但手术前告诉她是各占50%。“我还是肿瘤医生啊,生病时,我都会想这么多,我怕家人有负担,又怕真的严重,怕很多东西。”魏丽惠教授说。她说,当医生成为了患者,真正体会到病人的迷茫、焦虑、为难和猜测。“这是对生命的猜测,不是畏惧死亡,只是不知道生命能允许我们活多久,又会对家人带来什么样的损失。”“什么我都经历过了,战乱、“文革”、上山下乡,非典、地震,连肿瘤我都得过了。健康和家人,还有比这更重要的吗?”魏丽惠教授说完,一脸平和的微笑。 人物相关报道: 独家专访·魏丽惠——《她负责HPV疫苗中国临床试验,她将如何给外孙女打疫苗》 往期回顾: 第一期:遇见·沈 琳|对于患者生命,肿瘤医生比谁都“贪婪”第二期:遇见·吴一龙|他,代表着肺癌历史上的“中国贡献”第三期:遇见·徐兵河|暖男,将照顾晚期乳腺癌患者当“特权” 扫一扫,支持原创版权声明戴戴(戴志悦)近年来发表于网络上的所有文章均归个人所有,目前尚未与任何平台、媒体签署版权授权协议,因此未经授权,任何平台、媒体不得转载、摘编或利用其它方式使用。如需使用,请联系戴戴本人取得授权。查看文章1?人物原创报道系列,请后台发送“医生”,查看目录2?医生医事系列,请后台发送“医事”,查看目录